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晚裴烬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诱他深陷:钓系美人杀疯了!姜晚裴烬》,由网络作家“风好温柔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姜晚把洗干净的外套递还的同时,主动加了季耀微信。季耀的嘴角高高翘起!值!这些花送得太他妈值了!结果下一秒,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。因为姜晚把钱转给他了!“黎园的花算作打赏,戏班子里的其他人占两成,充公两成,我分六成,到我手里的还有六万,转给你了。”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!”季耀不可置信,一张俊朗的脸涨红,那完全是被气的!他喜欢给女人花钱,女人也喜欢从他这里掏钱,买包买车买房子,花得越多越好!唯有姜晚,不识好歹!季耀对她就是再喜欢,再有耐心,此刻也来了脾气!“我可以和你玩情调,你也可以欲拒还迎,但是过了这个界限,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,懂吗?”按照他以往的猎艳方式,昨晚就该拿下!结果愣是拖到今天又来送了一波殷勤!本以为这下该从了他吧?结果,这女人...
《诱他深陷:钓系美人杀疯了!姜晚裴烬》精彩片段
姜晚把洗干净的外套递还的同时,主动加了季耀微信。
季耀的嘴角高高翘起!
值!
这些花送得太他妈值了!
结果下一秒,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。
因为姜晚把钱转给他了!
“黎园的花算作打赏,戏班子里的其他人占两成,充公两成,我分六成,到我手里的还有六万,转给你了。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!”
季耀不可置信,一张俊朗的脸涨红,那完全是被气的!
他喜欢给女人花钱,女人也喜欢从他这里掏钱,买包买车买房子,花得越多越好!
唯有姜晚,不识好歹!
季耀对她就是再喜欢,再有耐心,此刻也来了脾气!
“我可以和你玩情调,你也可以欲拒还迎,但是过了这个界限,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,懂吗?”
按照他以往的猎艳方式,昨晚就该拿下!
结果愣是拖到今天又来送了一波殷勤!
本以为这下该从了他吧?
结果,这女人还在装腔作态!
你清高什么!
季耀冷着脸,心里想着,只要姜晚现在服软,他还是愿意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原谅她这次的!
谁知姜晚扑哧一下笑出声。
等笑到季耀又要发怒了,她才正色起来,不紧不慢地开口,“季三少,我和你不同,我是个传统的人,对待感情很认真,不喜欢玩玩。”
“而且,你只是看上了我这张脸,不是我这个人。”
“好看的皮囊有很多,你会找到更多你喜欢的。”
姜晚这些话,就跟发好人卡没什么区别。
季耀从来没当过舔狗,面子里子被人下得一点不剩,他几乎是铁青着脸走了!
可走出几步他回头,姜晚仍旧站在原处没动。
走廊里灯光昏暗,姜晚就站在那明与暗的交界处,纤细的身躯站得笔直,如同剑锋一般,在柔与弱之中,更糅杂着一股坚韧不屈的风骨和气度。
不像玫瑰,像天上月。
明明近在咫尺,却又遥不可及。
“草!”
季耀走出几步又突然折返回头,他气势汹汹来到姜晚面前,那狰狞的脸色,一度让人以为他会对姜晚动手。
边上几个没敢走的戏班同事都做好拉架的准备了!
结果季少爷气急败坏地低下头,问了句:“那我追你呢?给不给追?”
季少爷万花丛中过,身边各式各样的女伴从来没断过,这还是他第一次低下高贵的头,主动倒贴。
姜晚的唇角漾着笑,像是摸狗一样拍了拍季耀的头,好比施舍一般。
“看你表现。”
哪怕就这一句看你表现,季耀也活过来了,眼睛亮得惊人。
这一幕让周围的人看得叹为观止!
妈耶!
这不是恋爱脑这是什么?
之前夏彤那些话,还让人觉得是姜晚在努力勾搭季耀,现在来看,明明就是反过来的!
姜晚勾搭了吗?
没有!
季耀上钩了吗?
上了!
季三少死缠烂打,心甘情愿地求姜晚给他丢个钩子,他要咬,就要咬!
台上的戏已经唱完,黎园的灯灭了大半,其他同事收拾了东西也走得差不多,就剩下姜晚卸了妆发,还没换衣服。
季耀很懂事,不用指令就已经守在了换衣室门口。
意思很明显,等姜晚换完衣服后,他送她回家。
殷勤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。
结果姜晚又一次拒绝。
“你先走。”
没有解释,没有理由,说赶人就赶人。
季耀刚要反驳,就对上姜晚异常冷静的目光,他顿时一个激灵,想起那句‘看你表现’,屁股就跟触电了一样从凳子上弹起来!
还不忘硬气道,“走就走,明天我还来!”
“......”
姜晚不紧不慢地换完衣服。
等她收拾好出来,黎园的人都走空了。
姜晚关了最后一盏灯,照旧从后园的那条拱桥步行离开。
半路上,她接到个电话,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很无奈。
“还敢走那条桥呢,昨天怎么掉下去的忘了?明明不会水,还要拿自己的安全来赌,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胆大,还是说你不长记性。”
姜晚笑了一声,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栋高楼,借着月色,能看见那窗台边一道模糊的人影。
“这不是有你在吗,我怕什么。”
“别别别,我可顶不住你这套......”
明知道姜晚只是随口一说,可这无差别的糖衣炮弹,依旧叫人头皮发麻。
那人剧烈咳嗽了几声,闹了个大红脸,连忙清着嗓子说起了正事。
“咳,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眉目了。”
姜晚脚步一顿,停在了原地。
“当年他们从你家抢走的那些画,大部分都被烧毁了,但还有一些你妈妈孟文锦的作品被保留了下来。”
“其中一幅《望月台》,现在在一家拍卖行手里。我查过了,他们月底就有一场拍卖会!”
“但是这家拍卖行太高端了,只邀请他们特定的贵宾,入门安检非常严,其他人根本别想混进去,就算混进去了,也没有参与拍卖的权限......”
那边的声音顿了顿,才接着道,“姜晚,你确定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,就在这幅画里吗?”
“不确定,但我得试试。”姜晚踢了踢路边的石子,再次抬起头时,她道,“好了,程铮哥,后面的事情你不用管,我会有办法的。”
说完,她挂断电话,大步往前走。
不远处的那栋高楼里,程铮听着嘟嘟嘟被切断的通话,眉头皱起,却只见那少女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。
那纤细的身影一步步踏进夜色里,逐渐被周围的暗影吞没。
决然又孤单。
程铮的思绪一下就被拉回到五年前。
姜晚冷得哆嗦了一下,现在正是春夏交替的时节,江水冰冷,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,风一吹,更冷了。
季耀回过神,立刻将自己的外套递过去。
姜晚接过,披在了身上,“谢谢。”
顿了顿,她补充,“明天洗了还你。”
季耀原本想说不用,他又不缺衣服,但话到嘴边他改了主意,风度翩翩道,“好。那什么......不早了,我送你回家。”
说着他站起身,朝姜晚伸出手。
姜晚没要他牵,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正好这时季耀的保镖开着车过来了,季三少绅士地打开了后座车门,姜晚假意踌躇了一下,然后才上了车。
季耀挥手让保镖下来,坐上了驾驶座亲自送美人回家。
豪车缓缓滑动,汇入了车流中。
而这发生在拱桥上的一幕幕,全都被另一双眼睛看在了眼里。
裴烬站在黎园二楼的露台上,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,火光随着他的动作明明灭灭,映在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,衬得那双幽深的眼眸越发晦暗深沉。
天空中飘了几点雨滴,裴烬没有动,男人高大的身形挺拔修长,在夜色中,如雕塑一般静立。
“裴总。”
助理撑开一把伞,战战兢兢开口,“老宅那边传来消息,说是家宴,让您明天晚上务必回去。”
好半天没得到回应,助理以为他没听见,正要重复一遍,就见裴烬凝视着那座拱桥的方向,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句,“绕了这么大一圈,原来她是想要攀上季家。”
“啊?”助理不明所以,“谁啊?”
裴烬慢条斯理,摁灭了打火机的火,轻飘飘道,“一个处心积虑、贪心不足的女人。”
助理更茫然了,这到底是在说谁?
猜不透boss心思的助理不是好助理啊喂!
不待他想明白,裴烬已经离开了露台。
那背影,孤寂而冷漠,不近人情。
......
豪车七拐八拐,最终停靠在一个胡同口,后座上的姜晚轻声道,“就是这里了,谢谢季三少爷送我回家。”
季耀环顾左右,这跟贫民窟似的地方他没来过,四周都是三四层的小楼,看着有些年头,斑驳陈旧。
眼前的墙面上还有不少用漆喷上去的广告,什么家电维修,管道疏通一类的电话号码。
显得又脏又乱。
总之,这和季三少动辄纸醉金迷挥金如土的生活格格不入,一道墙,更像是两个世界。
季耀已经想好了,等他把人泡到手玩腻之后,分手费他会多给一点的。
这么一想,季耀调笑道,“不请我上去喝杯茶?”
“太晚了,就不招待季三少了,再见。”
姜晚轻轻一笑,像是抛出了个勾人的钩子。
然而还不待季耀心神荡漾,她就毫不留恋地转身,朝着那路灯滋滋闪烁的巷口走去。
季耀啧了一声,这女人分明就是在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!
不过没关系,他喜欢!
季耀美滋滋地开着车走了,却殊不知姜晚在转身的刹那,脸上的笑就消失殆尽,眼底只剩下克制又冰冷的杀意。
季家。
呵。
姜晚走进一栋矮房子,不紧不慢地上了三楼,然后开锁,进门。
灯一打开,房间亮如白昼,清晰照映出里面的一切。
墙上密密麻麻贴着一张又一张的照片,都是各个角度偷拍的,有男有女,全都姓季。
而最中间则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报纸版面。
写着:季氏集团上市十周年,慈善家季董再捐三千万!
还附带一张照片。
好一个慈善家!
姜晚拿起一旁的圆规就扎在了这位‘慈善家’脸上,上面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洞洞,可见被扎过无数次!
姜晚收回手,冰冷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照片上。
正是季耀。
接近季耀,进入季家,才能挖出那些不见天日的罪证!
就从你开始吧,季、三、少。
......
翌日,姜晚再度来到黎园的时候,昨天还对她爱答不理的几个同事今天都热情了许多。
她们本身就对她没什么恶意,只是怕她砸了黎园的招牌,然而姜晚用实力证明了自己,无论到哪儿,努力又漂亮的人总是招人喜欢。
更何况姜晚见人三分笑,笑意亲近又真诚,更加拉好感。
“姜晚,这是今天晚上的曲目,这部分有改动,你先熟悉一下。”
“好。”
“姜晚,行头拿过来了,一会儿我给你上妆。”
“好。”
姜晚笑意吟吟地道谢。
距离今晚的第一出戏还有两个多小时,宽敞又杂乱的后台里,一众人都已经忙碌了起来,气氛轻松,井然有序。
姜晚在化妆镜前坐下,刚要盘头发。
结果后台的门被人重重踹开!
那一声巨响,惊得其他忙碌的同事抬起头,在看清来人后,惊讶道,“夏彤?你怎么来了,不是请病假了吗?怎么样,身体好些没有?”
夏彤来得气势汹汹,面对众人的关切,她丝毫不领情,只冷笑一声,“呵,我要是再不回来,只怕有人鸠占鹊巢,占得心安理得呢!”
说这话的时候,她死死盯着姜晚,针对性明显。
怎么可能不愤怒呢,她夏彤才是黎园的当家花旦,只是请了一次假而已,台柱子的身份就被人顶替!
一开始夏彤还不屑一顾,区区新人,名不见经传,怎么可能超越得了她?
说不定有了对比,更让人知道她的不可或缺!
结果,她没当回事的新人竟赢得了满堂喝彩,一夜之间声名大噪,出尽风头!!
这怎么能忍?
夏彤冷笑着,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,再次吐出两个字:“贱人!”
气氛凝滞,落针可闻。
好半晌,才有人小声劝了句,“夏彤,别这样。你请假了,但是黎园要照样开场啊,就算不是姜晚,也会有其他人替补上台的......”
夏彤瞪着眼睛看向周围,“好哇,这才一天时间,你们就都被她收买了?”
没有人敢接话。
夏彤深吸一口气,手指着姜晚,“滚出去!立刻!”
姜晚的脸上仍旧带着笑,斯斯文文道,“不会,要不你先示范一下?”
“你!”
夏彤扬起巴掌就扇了过去!
姜晚眼睛都没眨一下,轻而易举就钳住了她的手腕。
夏彤挣了挣,才发现姜晚的力气出奇的大,她竟然挣脱不了!
也就在这时,门口传来一阵骚动。
有人满脸兴奋地冲进来,喊道:“是裴总!裴总来了!”
姜晚转身回了屋,拿来了扫把和簸箕,三两下就将地上的垃圾扫干净,然后下楼倒进了垃圾桶。
回来时,季耀还杵在那儿,一米八几的人,跟个雕塑似的。
沉默,可怜,还委屈。
姜晚瞥他一眼,“进来洗手。”
季耀猛然抬头,如同听见了一道特赦令,眼睛里骤然迸发的神采,亮得惊人。
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姜晚的家。
和他想象中的不同,房子很小,两居室,里面的家具不多,用品不多,布置得也不够温馨。
相反,有种冷冰冰的空旷,有种这屋子的主人随时都会离开的错觉。
季耀好奇地打量了一圈,随口问道,“你一个人住吗?你父母呢?”
话一出口的瞬间,季耀就察觉到了不对。
气氛突然间凝滞。
是他说错什么话了吗?
正在倒水的姜晚手一顿,她深深地看了季耀一眼,然后指了个方向,“去洗手。”
季耀立刻就去了,那顺从的姿态要是让旁人看了估计要惊掉下巴!
这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季家三少吗?!
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,姜晚捏紧了手里的杯子,粉色的指甲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姜晚深吸一口气,压下了心底不断涌上来的杀意。
洗手间里。
季耀洗完手后顺势照了一下镜子,然后就发现自己竟然在笑。
他伸手摸了摸,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。
尤其想到这是在姜晚家里,心跳得更剧烈了。
季耀轻咳一声,试图控制住自己的脑子不要乱想。
可他越控制,头脑越是充血,吓得他赶紧用冷水洗了把脸。
冷静,冷静。
季耀平复了一下心跳,又看了一眼镜子,一天一夜没合眼,有些狼狈也有些憔悴,但这张脸还是很帅。
“咳。”
季耀走出洗手间,有些紧张地看向姜晚,小心翼翼道,“外面下、下了雨,雨好大,我能不能晚点再走?”
姜晚反问,“我要说不能呢。”
“那、那我现在就走。”
季耀低着头,穿过狭小的客厅,就像是被人赶出去了一样。
虽然他确实是被赶出去的。
门被轻轻合上。
季耀走出楼道,外面哗啦啦的雨声砸进耳朵里,伴随着倒春寒带来的低气温,淋个全身湿透肯定会感冒。
昨天在酒吧里穿的那件外套,被他当成烫手山芋给丢了,现在连个挡雨的都没有。
季耀轻轻叹了口气,认命地准备一头扎进雨里。
然而这时,姜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“接着。”
季耀刚一回头,就见一个不明物朝他丢来,他赶忙接住,是一把伞。
季耀的心一下就软得一塌糊涂,甚至有些感动。
“晚晚......”
他哑着嗓子,语调亲昵又隐隐带着一丝期待,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?求你了。”
外面暴雨倾盆,楼道里也有冷风刮过,头顶的感应灯年久失修,滋滋闪烁。
光影明明灭灭,姜晚站在台阶上,居高临下。
明明相距不远,却像是隔着道天堑,遥不可及。
沉默就是拒绝。
季耀的一颗心眼看就要坠入谷底,却见姜晚弯起眼眸,漂亮的瞳孔里仿佛藏有星光,天地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。
“明天上午我想去爬山。”
姜晚轻笑着,看了看天,幽幽道,“如果明天不下雨,就再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季耀被那笑容晃了一下眼,回过神时,姜晚已经上楼了,只有那轻轻的尾音还在耳边飘荡。
像个钩子,不紧不慢,拨人心弦。
季耀只有一个反应,那就是有反应。
然而等他转过身,看见外面黑沉沉的天,这连绵的雨仿佛没有尽头,他忍不住抽了口凉气。
老天奶。
行行好。
明天可千万别下雨啊。
......
姜晚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独坐了一会儿,然后回到卧室,推开了衣柜的门。
几件大衣遮挡的背后,有一个小小的暗格。
姜晚解开锁,从一堆资料里翻出了其中一份。
上面贴着一张照片,照片上的人留着个寸头,一脸的桀骜不驯。
正是酒吧门口才见过的赵威武。
云都地产商赵大龙的独子。
季家的走狗。
五年前,那群持刀闯进姜家,最后伤了姜星又放了一把火的人当中,就有他。
“看来,你们都忘了啊。”
姜晚慢条斯理,将赵大龙和赵威武的信息撕成了两半,嘴角是一个冰冷至极的笑。
没关系,我会让你们想起来的。
......
银灰色的跑车冲开雨幕,一路风驰电掣驶向了季家偌大的别墅区。
季家有钱,别墅的占地面积占了大半座山,处处都是监控,没有任何死角。
除此外,还有三班倒的保镖日夜巡逻护卫。
就连一个门头都建造得极其巍峨,更别提那富丽堂皇犹如宫殿般的几栋大别墅。
季耀从跑车上下来,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,贴在身上露出那消瘦却并不单薄的胸膛。
迎上前的管家吃惊不小,“少爷,您怎么淋成了这样?会感冒的,我让家庭医生过来开点药。”
“不用。”
季耀甩甩头,从车里拿出一把伞,看起来竟然心情不错的样子,大步踏进了别墅里,留下了满地的湿脚印。
管家连忙吩咐佣人去煮姜茶,就见季耀突然折返回来,问了句:
“祥叔,明天会下雨吗?”
祥叔一愣,没明白季耀的脑回路,下意识答道,“会吧。今天这场雨这么大,明天估计也晴不了。”
季耀的脸一下就垮了。
显然,这不是他想听到的回答。
祥叔哭笑不得,早知道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少爷了。
眼看着季耀已经回了房间,祥叔摇摇头,叮嘱佣人煮好姜茶后送上去。
他则转身去了另一边,敲响了季业鸿书房的门,“先生。”
“进。”
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传来。
得到准许的祥叔走了进去,微微躬身汇报道:
“先生,小少爷回来了。”
“听保镖汇报,小少爷这几天经常往黎园跑,据说是看上了黎园一个戏子,正追求着呢。”
宽敞亮堂的书房里,季业鸿坐在那张真皮座椅上,面前是摊开的一堆文件。
闻言他抬头,那是一张经常能够在报纸和财经杂志上看见的脸。
端正,亲和,慈眉善目。
季业鸿转动着手里的一串佛珠,不以为然道,“一个戏子而已,他喜欢就让他去。反正他新鲜不了两天,就又腻了。”
说到这里,季业鸿笑骂一声,“这臭小子从来就不定性,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!让他进公司也不肯,去进修也不肯!气人!”
祥叔开玩笑道,“那还不是先生您惯的嘛。”
季业鸿哈哈大笑,算是认了。
闲话说完,季业鸿神情一凛,将一份烫金请帖丢在了桌上。
他的眼皮没动,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一闪而过。
祥叔拿起那请帖,是月底一场拍卖会的邀请函。
季业鸿轻易不动怒,能让他有这样的情绪变化的,只和一件事有关。
或者说,一个人。
那个曾经被人奉为救世主的大记者,姜为民!
直到现在赵威武都还记得,那栋别墅不大,但是布置的很温馨。
墙上的字画,桌上的摆件,阳台的花,还有一双晾在那儿的舞蹈鞋。
以及,一个留着齐肩短发,身形娇小的少女。
很漂亮,也很干净。
她挡在那扇最里面的卧室前,瞪着一双乌黑圆溜的眼睛,恶狠狠地说:
“你们来我家做什么?滚出去!”
赵大龙当时问了句,“你是姜为民的女儿?”
那个少女绷着脸,满身傲骨,不肯退让一步,“是。”
她说:“我叫姜星,是姜家唯一的女儿。”
是就好,是就对了。
这就是他们要斩草除根的对象。
在赵大龙要亲自动手之前,赵威武拦住了他,然后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知子莫若父,赵大龙当即扇了他一巴掌,骂道,“快点!”
一向混不吝的赵威武兴奋极了,连拖带拽将那少女拖进了房间。
这个过程,季家二爷季业平全程没有阻止。
原因无他,赵家父子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是一种投诚,向季家的投诚。
他们做得越过分,这个走狗才当得越合格。
赵威武始终记得,当时被他按住的姜星死死抵抗,拼命挣扎,直到最后声嘶力竭,她哭着喊了一声又一声:
“爸!”
“救我......救救我......”
“爸爸......”
没有人能救她。
等赵威武下来之后,一直站在人群背后的季业平走上前。
这位向来人狠话不多的季家二爷丢了手里的烟,无视少女惊惧而又震惊的眼神,举着刀淡淡道:
“别怪我,谁让你有这样一个好爹。”
然后。
一刀割喉。
之后,季业平走了,他的身上甚至没有溅到一滴血,干净到根本不像杀了一个人。
赵大龙的那几个手下都是见钱眼开的,瞥见姜家那么多值钱的东西,心就痒痒了。
“反正也是要一把火烧干净的,值钱的东西我们带走呗,兄弟们也要混饭吃,也要养家糊口啊!”
“就是就是,听说这姜为民的老婆是个画家,她死了,这些画更值钱了!”
几个手下见什么拿什么。
赵大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随他们去了。
值钱的东西被搜刮干净,回头转手一卖就流入地下市场,再倒腾几手,也不会有人知道东西的来源出自哪里。
东西搬完,最后倒上汽油。
赵威武亲手点了火。
临走前,或许是出于纪念的心态,他还胆大妄为的在姜家着火的门前拍了一张照片。
现在,那照片仍旧在他的相册里保存着,可心态早就和当年不一样了。
偶尔夜深人静时,他也会害怕那个少女怨恨的目光,担心有鬼找他报仇。
五年过去,姜家的这栋别墅还在,但因为荒废没有人打理,外面杂草丛生,侧边那面被烧得漆黑的墙上长满了爬山虎。
透不进一点光。
阴森森的,像极了午夜恐怖片里的鬼屋!
赵威武一个激灵,后知后觉地回头,后背就冒出了冷汗,甚至有些惊悚!
因为他发现,姜晚住着的那栋老楼房,只要站在楼上,就能看见姜为民家的那栋鬼屋!
从这个视角看过去,还是正对着的!
赵威武头皮一麻,猛地抓着王瑞的手,追问道,“三少喜欢的那个戏子,也姓姜是不是?她叫姜什么?”
“姜晚啊,怎么了?”
“那就没事了......”赵威武大大松了一口气。
那位大记者姜为民只有一个女儿,叫姜星。
天底下姓姜的人多了去了,只是巧合而已,他没必要自己吓自己。
再说了,当年那个情况,姜家的人几乎死绝,已经不构成任何威胁。
姜晚只是姜晚,一个和姜家无关的戏子而已。
赵威武想通了,脸上又冒出那惯有的嚣张姿态,依旧目中无人,依旧狂妄无边。
杀人放火,谁又能拿他怎么样?
眼看着赵威武一会儿一个脸色,王瑞没好气道,“你要中邪了就说,小爷拿童子尿滋你一下,让你清醒清醒!”
“滚!”
赵威武丢了个白眼。
直到车开出去半路了,赵威武才想起这一行的目的,纳闷道,“真去爬山?不嫌累的,这爬的是哪座山啊?”
已经系好安全带的王瑞晃了晃手机,那是一个群聊,五分钟之前,季耀刚给他们发了一个定位。
不是什么景区的山,而是一座小有名气的野山。
听说还没开发出来,但因为风景不错,很多人慕名打卡。
“哦。”
赵威武点了一下头,也不知道是昨天没睡好,还是刚刚想起了五年前的事,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,就连眼皮也突突跳了好几下。
王瑞倒是有些兴奋,看着群聊消息继续道,“季三说,今晚我们在山上住,听说夜里有流星雨!”
后座的小跟班刚才一直不敢吭声,这会儿寻到了搭话的机会,立刻凑了个脑袋过来,谄媚道,“三少为了追人,真是费尽心思啊!”
“嗤,我赌他新鲜不了半个月!”
......
新鲜不了半个月的季三少爷趁着红绿灯的间隙,拧开了一瓶水递到姜晚面前。
姜晚接过,喝了一小口,才道,“看路,别看我。”
抵达那座野山山脚时,已经正午了。
昨天才下了一场暴雨,今天天晴,温度和阳光都适宜,倒是个爬山的好时候。
季耀下了车,打开了他那辆越野车的后备箱,里面东西满满当当,准备得十分周全。
“来,你们分一分,一人一个包。”
季耀不容分说,将那几个大背包全都塞给了赵威武一行人,他则空着手,风度翩翩站在姜晚身边。
来之前他还有些嫌弃这些电灯泡,但是现在来看,也不是没有好处。
至少可以当苦力啊。
季耀说完,冲着姜晚笑了一下,有点求表扬的意思。
姜晚凑上前,轻轻贴近。
季耀瞳孔骤缩,有些惊喜有些惊讶,心跳顿时砰砰狂跳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!
然而下一秒,姜晚伸出手,从他头上摘下来一片小小的落叶。
然后越过他,朝着山上走去。
季耀:“......”
高兴早了。
季耀摸摸鼻子,快步跟上姜晚的步伐。
留下身后那群背着大包小包,满脸怨念的怨种们。
姜晚登山的速度很平稳,看得出来,她体力非常好,一口气到半山,脸不红心不跳,甚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季耀一开始还优哉游哉,后面有些虚了。
但他又好面子,愣是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,最后活活累成了狗。
电话那边的声音也有些急,“林助,我已经到楼下了,电梯要刷卡才能上,你快来接我一下!”
“来了!”
林特助挂了电话,匆匆往楼下赶去,没注意到一旁的过道里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。
那身影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,美好的曲线被绒面的材质包裹着,多了几分动人的妩媚。
正是夏彤。
夏彤今天从黎园跑出来后就一直没回去,她实在看不惯姜晚,被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!
于是她约了个好姐妹出来逛街吃饭,再陪她一起痛骂姜晚!
这一逛就逛得比较晚,走到这附近时,正巧看见裴烬的车进了这家酒店!
鬼使神差地,夏彤丢下好姐妹,一路悄悄尾随跟到了这酒店顶层。
裴总住在这儿?
那她是不是可以......
夏彤眼珠一转,心口按捺不住地开始怦怦狂跳。
她咬了咬唇,见四周无人,大着胆子按响了门铃。
门铃响了但是没有人应。
套房里,隐约有哐当的声响。
夏彤尝试性地推了推门,这才发现门竟然没锁!
运气太好了!
夏彤大着胆子走了进去,努力扬起了一个灿烂又明媚的笑。
“裴总~”
下一秒,她的笑脸僵在了脸上。
总统套房内的东西被人砸了一地,再昂贵的摆件都没能幸免。
满地狼藉和瓷器的碎片中,裴烬双眸猩红,额角青筋暴起,浑身上下充斥着暴虐又骇人的气息!
就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!
只一眼,那恐怖又可怕的威压铺天盖地,无形之中的杀气叫人浑身僵直手脚冰凉,动都不敢动一下!
“滚!”
一个价值六位数的瓷瓶砸在了夏彤脚边!
夏彤惊叫一声,吓得花容失色,她再也不敢停留,直接夺门而逃!
房间里。
裴烬死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,手背青筋暴起,每一个骨节都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咔的声响。
那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尖锐又强烈,像是有人在用锥子一点点往他脑袋里凿!
裴烬双眼猩红,抓了一片碎玻璃拢在掌心。
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。
等林特助拎着药箱飞奔回来的时候,差点没被吓死,“裴总!”
裴烬的手上都是血,正一滴滴地往下淌,他却笑了,笑得很肆意,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疯劲儿。
“怎么?”
“......”你是老大,我哪里敢说话。林特助火速将药箱打开,把里面的止痛针拿了出来。
裴烬没有要用的意思,这些年每次发病都这样,止痛类药物对他已经没有效果了。
还不如一杯烈酒来得更痛快。
裴烬打开酒柜,从里面拿出了一瓶上次喝过的酒,味道确实不错,甘冽,醇香,也醉人。
裴烬摇摇晃晃靠坐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,半眯着眼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。
思绪恍惚间,耳边又飘荡着苏若娴声嘶力竭地哭喊;
回想起那张和他有着五六分相像的脸;
以及那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。
一幕幕过往飞速从眼前划过,最后定格的,竟然是一张笑吟吟的,惊艳动人的笑脸。
裴烬的身躯一点点放松,可偏头痛又发作的来势汹汹,酒杯掉在地上,他也跟着倒了下去。
林特助端着杯蜂蜜水回来,刚好就听见裴烬呢喃的那一个名字。
姜晚。
姜晚?
林特助愣了两秒,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!
他好像懂了!
昨晚裴烬在黎园露台上,那莫名其妙不知道在说谁的话,一下就和这个名字串联起来了!
当机立断,林特助立刻调出之前查过的姜晚的信息,找到号码拨了过去!
可是连打三个,没有人接!
姑奶奶,你在干嘛呀!快接电话啊!
林特助原地转了两圈,最后果断顺着地址找上门。
铁门被敲得哐哐作响,林特助等了半天,里头才终于传来了脚步声。
终于,门开了,发梢还在滴水的姜晚出现在视野里。
“姜小姐,裴总现在的状态很不好,我想请你过去看看!”
......
“状态不好就去医院,我又不会治病。”
姜晚无动于衷,说完就要关门。
“诶诶诶,姜小姐!”
林特助急得火烧眉毛,眼看着就要被夹到手指,结果那扇门突然又开了。
短短瞬息,姜晚已经平复好了心情,脸上又带了点笑,和刚刚的冷漠判若两人。
“你都求上门了,我也不好坐视不理。走吧,看看裴总去。”
“啊?”林特助愣了一秒,随之反应过来,“哦哦,那谢谢姜小姐!”
坐进车里的时候,姜晚低垂着眼睫,那拍卖会的门槛不管有多高,裴烬必然在他们的邀请名单上。
那么,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啊,裴总。
很快就到了地方。
眼前这家酒店七星级,是裴烬名下的产业,顶层88楼的那一整层,是裴烬的私人区域。
这些,姜晚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知道了。
不用人带,她轻车熟路就到了那间总统套房门口。
姜晚轻轻转动门把,走了进去。
她不知道的是,此时的暗处有一个哆哆嗦嗦的人影,那人捂着嘴看着她的背影,眼里充斥着恐惧和妒忌。
然后按下快门悄悄拍了一张照片。
姜晚进了房间,里面漆黑一片,没有开灯。
再往前一步,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。
姜晚还没来得及分辨,就感觉身后一道炙热的气息靠近,紧接着,一只宽大的手掌掐住了她的颈脖,将她重重抵在了墙上!
“唔。”
后背被撞得生疼,姜晚闷哼一声。
不待她有所动作,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如铁钳一般,正在一点点收紧力道。
姜晚几乎喘不上来气,艰难地喊了一句,“裴、烬......”
那只手顿了一下,处于暴走状态的人有一瞬间的清明。
下一秒,灯被打开了。
裴烬松了手。
姜晚摸着自己发红发痛的脖子,微微松了一口气。
裴烬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身,声音嘶哑又冰冷,骇人至极,“滚出去!”
“哦。”
姜晚应了声。
然而在走到裴烬身后时,姜晚突然就冷笑一声,然后毫不客气地抬起脚,重重踹了过去!
裴烬猝不及防就倒在了那张大床上。
下一秒,姜晚压坐在他后背上,以一个控制的姿势,居高临下,“老实点,最好别动!”
“......”
裴烬生生被气笑了。
他没想到这女人胆子这么大,还敢踹他?
就她这点小力气,他一只手就能把她从这头掀翻到那头!
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他却没有动。
就在他停顿住的这两秒,姜晚已经弯下了腰,那湿漉漉的发梢扫在裴烬的脸上,带来微微的痒意。
“原来裴总......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。”
酒液顺着往下淌,这个吻依旧火热。
短发女孩儿气喘吁吁,打情骂俏般推了季耀一下,“季少,你真讨厌!”
季耀哈哈大笑。
傍晚挨了姜晚那一巴掌后,季耀就来了酒吧,召集了一帮狐朋狗友,组了个模特局!
现在在他身边的,都是身材火辣,一个赛一个漂亮的模特!
本就是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,只是因为半道上被一个妖精迷惑,才短暂收敛了几天。
现在来看,那妖精也不过如此,又冷、又傲、又难哄,又不乖!
季耀喝得醉眼迷离,身边贴上来的模特们一个比一个乖顺,所有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他!
没有人敢再三拒绝他!
也没有人敢一言不合打他一巴掌!
季耀大手一挥,又点了几瓶最贵的酒,“喝,尽情喝,今天这场,本少爷买单!”
周围的女伴欢呼雀跃,给足了情绪价值。
季耀笑了一声,眼角余光却又瞥见那个戴着工作牌的侍应生,脸色徒然一沉,“他妈的你还敢来?姓姜的给我滚出去,滚!”
那侍应生吓得一哆嗦,匆匆忙忙放下那昂贵的酒,然后拔腿就跑。
这回估计是打死也不敢再来了。
“哈哈哈哈。”
季耀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见状,嘻嘻哈哈道,“三少,人家姓姜的怎么得罪你了?”
季耀沉着脸,没吭声。
这段时间季耀天天往黎园跑,整天不见人影,这群狐朋狗友们早就知道了,当下拿他开涮:
“三少,听说你最近铆足了劲儿在追一个戏子?这都几天了啊,还没拿下吗?”
另一个损友则有些惊奇,“真的假的,怪不得季三你今天喝得有点疯啊,不会是被那戏子给甩了吧哈哈哈哈......”
哄笑声一片。
本就是开开玩笑而已,谁知季耀突然就炸了,怒道,“放屁!是我把她给甩了!不是她甩我!”
嚯,这反应够激烈啊。
众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然后绷不住,拍着桌子大笑起来,“真被甩了啊?哎哟喂,我们季三少爷什么时候栽过这样的跟头?”
季耀火冒三丈,“滚!都说了,是我不要她,不是她不要我!”
有人借着酒劲儿,怼了怼季耀的胳膊,追问道,“三少,说说呗,那戏子漂不漂亮啊?”
季耀又灌了一口酒,脑海中浮现起那张惊艳至极的脸。
仍旧有心动的感觉。
哪怕只是想起来,心口依旧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烟花,炸得他心跳加速。
想征服,想得到,想拥有。
想要她的一颦一笑,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为他一人。
可是这个女人,油盐不进,不识好歹!
跟块石头似的,捂都捂不热!
真当他一点火气都没有吗?
季耀放空的思绪被拽了回来,恶狠狠回了句,“也就一般般而已!”
他说完,却半天没得到附和声,就连刚刚笑话他的声音也没有了。
喧闹的酒吧不知何时变得安静。
舞台上绚烂的灯光变了颜色,劲爆的音乐声暂停,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。
都傻了吗?
一群傻叉。
季耀嗤笑一声,不以为意地喝了一口酒,然后也抬起头,顺着其他人的目光看了过去。
只是轻飘飘的一眼,季耀手里的酒杯咚一声就掉回了桌子上。
舞台正中间,一束追光灯吸引了全场的目光。
八个身穿红衣的舞者长发如瀑,踩着鼓点声出现在众人眼前。
腰肢细软,翩若惊鸿,长长的水袖一扬,那整齐划一却又轻盈灵巧的舞姿,惊艳四座!
“哇!”
有人惊呼。
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,轻柔舒缓的鼓点声突然变了。
一道铿锵激昂的古筝曲杀了过来,台上的舞者随着这曲声立刻变换舞步!
飞沙走石,大漠孤烟,这首曲子忽高忽低,忽急忽缓,犹如一幅幅画卷在众人眼前展开!
仿佛身临其境,亲眼目睹了一场盛世风采!
直到曲声落幕,在场的人久久没回过神来。
八个跳舞的舞者已经退了场,追光灯下却还有一个人。
是刚刚弹奏这首古筝曲的人。
少女身形纤细,细长柔嫩的手拨动着古筝的弦,轻轻收了最后一个音。
季耀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,直到盯得眼眶干涩,他才眨了眨眼睛,以为自己看错了。
不。
不可能看错。
就是姜晚。
耀眼的灯光下,姜晚那张精致无暇的脸暴露在所有人眼前,她似乎也没想到追光灯会突然照到自己身上,眼里有一瞬间的讶异。
姜晚很快站起身,收了古筝退场。
可人群中有个人,明显喝多了上头,挡在姜晚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,嬉笑道:
“走什么走,陪哥玩玩嘛!”
那人说着,就伸出了咸猪手。
“草!”
季耀气得酒杯都给砸了,猛地站起身就要冲过去!
可姜晚比他动作更快。
在那人伸出手之际,姜晚面色不变,一脚就踹了过去!
那人惨叫一声,摔在了地上。
姜晚把古筝竖起来立在地上,一手搭在上面,另一只脚踩在那人身上,居高临下,冷冷道,“玩个屁!”
说完,姜晚又踢了那人一脚,无视周围或惊讶或兴奋的目光,她转身离开了酒吧。
季耀愣了愣,然后突然就笑了。
怎么会有姜晚这样的人。
连踹人都那么干脆利落!
无论是刚才那一记看蝼蚁般的眼神,还是那句毫无感情的脏话,都那么的戳人心坎!
季耀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。
原先那些挣扎的欲望和被死死压制的感情,全都在此刻破土而出,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翻涌而来!
等季耀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追出去了。
身后那帮狐朋狗友见状,互相对视一眼,你推推我,我推推你,然后也都嘻嘻哈哈跟了出来。
其中一个叫赵威武的,抢在季耀之前拦住了姜晚,笑道,“小美人,能赏脸加个联系方式吗?”
姜晚盯着他,瞳孔有那么一丝细微的变化,但很快被她掩了下去。
“你叫......赵威武?”
姜晚问,虽然是疑问句,但她的语气是肯定的。
赵威武有些惊讶,“咦,你认识我?”
“当然。”
姜晚摸了摸手上的蝴蝶戒指,笑意不达眼底。
当初她找人定做这枚戒指时,陈燕铃出于好奇地问过她,这样一个特殊的设计,到底是做什么用的。
姜晚没有告诉她。
这是个秘密。
只有死人才能知道的秘密。
不知道为什么,堵住姜晚去路的赵威武突然感觉后背一凉。
马上就要夏天了,还这么冷。
赵威武耸了耸肩背,随即拿出了手机,“加个好友?”
姜晚还没说话,旁边就传来季耀冷冷的一句:
“不加,滚!”
周遭寂静,只有那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,不紧不慢,如钟摆一般敲击在每个人心头。
众人齐齐屏着呼吸,循声望去。
很快,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男人逆光而来,一身手工定制的西服剪裁修身,宽肩窄腰长腿,身材好到爆,更别提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,叫人根本移不开视线。
就连姜晚的目光也在男人的腰腹处停留了一瞬,然后才移开。
“裴总。”
“裴总好。”
三三两两的问好声响起。
裴烬的视线略过所有人,定定落在姜晚身上,然后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。
所有人脖子一缩,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凉薄的冷意,那挥之不去的压迫感瞬间就填满了整个后台。
唯有姜晚听懂了那弦外之音。
四个字:自求多福。
他不会帮她的。
本来也没指望要你帮,姜晚想。
两人之间这无声的暗流涌动,全都包裹在衣妆楚楚之下,任谁也不会知道,几天前,两人耳鬓厮磨那荒唐一场。
姜晚神情自若,率先转过脸,装不认识。
跟着裴烬一起进来的还有黎园的班主。
见到这场面,班主气了个仰倒,训斥道,“都闹什么呢,还不赶紧干活去?一会儿就要上台了知不知道?”
众人迅速散开,假装忙得飞起。
夏彤走上前,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,对着姜晚道,“裴总来了,他是站在我这边的,你信吗?”
信。
怎么不信呢。
整个黎园上下谁不知道,给夏彤撑腰的人,是裴烬。
姜晚垂着眼,听着夏彤撒娇告状。
“裴总,今天本该我登台!这个鸠占鹊巢的花瓶,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?把她赶出去吧,好不好?”
裴烬无动于衷。
或者说,他根本就没有停留的意思,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。
直到听见花瓶两个字,他才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姜晚一眼,似乎在鉴定这个词的含金量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一朵花,他嘴角无声地勾了勾,这才轻描淡写地开口,“黎园的事情,我不管。”
黎园只是裴家名下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产业,说产业其实都算不上,一处热闹而已。
裴烬经常来,但他几乎不插手黎园的管理,一切都由班主安排。
更何况,他虽然答应了姜晚的条件让她来黎园演出,但她能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,会不会被其他人打压,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。
没得到想要的回答,夏彤咬咬唇,有些不甘心。
被推出来的班主头都大了。
只能观察着裴烬的脸色,像以往维护夏彤那样,班主清清嗓子,说道,“今晚的戏,还是夏彤上!”
夏彤得意极了,一把挤开姜晚,坐在了化妆镜前,然后招来其他人前呼后拥地给她上妆。
姜晚被挤到一边。
然后就听见耳后传来一声低沉沉的笑,那极其富有磁性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她耳朵里钻。
“你要是求我,我可以考虑一下。”
裴烬的气息几乎将姜晚包围。
那亲密如同情人间的呢喃,让人一瞬间回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,比现在更加紧密的相贴。
耳鬓厮磨。
那些失控的,燃烧的,汹涌的画面。
裴烬的视线落在姜晚那截纤细雪白的后颈上,少女肌肤如玉如瓷,几乎碰一下就红。
到现在,都还有一个印记。
那是他的吻痕。
裴烬的眸光深了深。
姜晚却像是有所感应,在裴烬的手指刚要落下的那一刻,她迅速躲开。
幸好没人往这边看。
“裴总,我不喜欢求人。”
姜晚轻轻一笑,用同样高高在上的语气回道,“我更喜欢......别人来求我。”
话音刚落,就有乌泱泱一群人抱着大大小小的花篮进来。
有的花篮比人还要高,三两下将所有空间全部占据,空气中全都是那馥郁的花香。
不止后台,整个院子里全都是!
每一个花篮上,都写有姜晚的名字!
这是黎园班主额外定的小规矩,当有人点角儿的时候,包下全场的花,那么被点的这个角儿,就会被指定上场!
当然,花也只能从黎园买,价格非常昂贵,因此送花的不少,包全场的花来点角儿的不多。
而被指定上场的角儿,是姜晚!
这样的牌面,黎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!
阵势这么大,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!
“天呐,好多花!”
“这花卖上万块钱一捧啊,这么多,至少要六位数吧?!”
“点的是姜晚上台哎!快看下面的字,这个送花金主是谁?季......是季三少!”
一掷千金,这确实是季耀能做出来的事儿。
“是该恭喜你,得偿所愿。”
裴烬收起手,神色淡淡,但听在姜晚耳朵里,这话有些......阴阳怪气。
姜晚诧异地看过去,却见裴烬已经转身走了。
那边,化妆化到一半的夏彤嫉妒的眼睛都红了!
她捏紧了手,冷笑道,“都看见了吧,我们这新人可不简单啊,才上台一次就把季三少迷得晕头转向!”
“姜晚,”夏彤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,高声喊道,“昨晚是季三少送你回家的吧,你们睡了几次啊?”
这话一出口,周围很多人看姜晚的眼神都不对了。
就连裴烬的脚步也微微一滞,眼底掠过几分嘲讽的冷意。
男人没有停留,修长挺拔的身影没入夜色中,只隐约能看见他那冰冷的唇角。
处于漩涡中心的姜晚收回视线。
她嘴角带笑,依旧温温柔柔,可每一句字都有着刀锋般的凌厉:
“饭可以乱吃,话可不能乱说。你诽谤我,最好向我道歉,态度真诚一点。”
“否则你昨晚推我落水,我可以告你故意杀人的!”
姜晚落水的这件事并没有传开,但黎园这么大,人多嘴杂,并非没有人知道这消息。
夏彤脸色一变,反驳道,“你、你血口喷人!我什么时候推你入水了?”
姜晚摇摇头,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,“你不会以为,监控这种东西都是摆设吧?蠢货。”
最后两个字是气音,只有彼此听得见。
夏彤气炸了!
可周围的同事没有一个人帮她!
脾气大有争执是一回事,但跋扈到想要杀人,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!
夏彤咬着牙,担心监控真的拍到了她推姜晚的画面!
这种事可大可小,万一姜晚抓着这点不放,她岂不是要白白背上污点?
夏彤惊疑不定之下,最终还是退了一步,“我、我不是故意的,只是不小心。对不起......行了吗?”
姜晚摇头,“不够哦,听不到你的诚意呢。”
“对!不!起!”
夏彤大吼道,“我不该胡说八道,也不该诽谤你,这下够诚意了吗?”
“勉勉强强吧,哎。”姜晚无奈一摊手,“谁让我人好呢。”
“......”
夏彤差点气吐血!
“走着瞧!”
她瞪了姜晚一眼,推开旁边那挤都挤不下的花篮,怒而离去。
这一出闹完,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再闲谈,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直到开场。
姜晚发挥稳定,丝毫不受外界干扰,只要一上台,那戏腔一出,再加上她那惊艳至极的扮相,牢牢抓人眼球!
季耀在台下看得极为入迷。
他根本不懂戏,只知道台上那唱戏的人,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神!
季耀自己也觉得奇怪,按理来说他见过的美人也不少,第一眼再惊艳,多看几眼也就那么回事。
但姜晚不同。
她身上有一种天然的神秘感。
越是接近,越是欲罢不能!
这种特质,独一无二!
等戏一落幕,季耀就迫不及待去了后台邀功,大概的意思是,这些花都是他送来给姜晚撑场面的,开不开心?感不感动?
这下可以接他的房卡了吧?
姜星处于植物人的状态已经五年了。
这期间,大大小小的抢救出现过好几次,每一次都和死神擦肩。
医生说,像姜星这样的伤势能捡回一条命本身就是奇迹,再醒过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。
而且,随着她出现的并发症越来越多,就算护理得再精细,可能也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这个世上最无能为力的,就是命。
姜晚身形一晃,耳边出现嗡嗡的耳鸣声,一时间,什么都听不清了。
佟姨一阵心疼,大力顺了顺姜晚的后背。
刚要安慰几句,就听姜晚那轻得如同羽毛般的声音缓缓响起:
“我爸捡到姜星的那一年,是个冬天,她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,冷得发抖。我爸妈脱了大衣去抱她,她吓得一直躲,一直挣扎,但就是不哭。”
“我伸手去拉她。跟她说,别怕,我们都会保护你。”
“那时候,她突然就哭了,哭得我手足无措,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。”
“后来我爸妈收养了她,给她取名姜星。不管在哪儿,小星都最黏我。”
“她其实胆子很小,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,然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来我房间找我。”
“在学校的时候,她不爱说话,经常被同学欺负,每次都是我帮她出头。”
“可就是这样一个胆小鬼,却在那些人持刀闯进我们家的时候,挡在了我面前。”
“五年了,她一个人被困在噩梦里,该有多害怕......”
姜晚背抵着墙,仰头看向那亮着灯的抢救室,两眼通红。
“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。”
“我只有你了......”
姜星,活下去。
我会找到那些伤害你的人,亲手为你报仇。
你等等我,再等等我。
又过了两个小时,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。
医生从里走出来,摘下口罩,露出一个笑,“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,暂时脱离危险了。”
呼。
姜晚倚着墙站起来,这才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。
等到姜星终于被推回之前的康复病房,已经是凌晨一点,医生叮嘱了好多注意事项才离开。
佟姨打了盆热水来,熟练地给姜星擦脸,笑着道,“好了没事了,擦一擦,咱以后平平安安!”
姜晚也跟着笑了一下。
这一晚上的心情大起大落,真是叫人身心俱疲。
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,佟姨也熬不住了,将陪护的小床支开,准备让姜晚躺着睡会儿。
姜晚摇摇头,“我不困,佟姨,你睡吧。”
佟姨打了个呵欠,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,熬不住夜,躺上去很快就睡着了。
姜晚坐在病床边,看着姜星沉睡的面容,轻轻给她掖了掖被子。
有那么一瞬间,姜星的眼皮好像颤了一下,像是要睁开眼睛。
姜晚激动到屏住呼吸,轻轻喊了一声,“小星?”
床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。
是看错了吗?
姜晚叹了口气,坐了回去,背靠着墙,身体很累,却一点困意都没有。
胸腔里沉甸甸的,装的都是那数不尽的恨意。
就这样坐了许久,直到手机震动了两下。
老板,东西搞到了,改天来拿?
姜晚终于动了,回复道:
就今晚,我现在过去。
......
二十分钟后,姜晚来到了一家酒吧门口。
酒吧名字叫‘野火’,营业的路子确实又野又火,三年前横空出世,就吸引了云都那群爱玩爱热闹的富二代们,迅速打响了名气!
野火的负责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,姓陈,既漂亮又会来事儿,左右逢源,八面玲珑,和谁都能打几分交道。
客人喊她陈老板,她却笑着摆摆手,说自己只是负责人,不是老板啦。
久而久之,就有人猜那从不露面的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,藏得这么深,很难不让人好奇。
但不管客人们怎么猜,这始终是个迷。
姜晚下了出租车,从后门进了酒吧。
刚一进门,那重金属音乐就直直灌进耳朵里,每一个鼓点和节奏都叫人血液沸腾。
头顶的灯光耀眼又炫目,舞台上,那活力四射的舞蹈晃得人眼花缭乱。
现场的气氛已经到了一个顶点。
姜晚拐了个弯,没有往里走,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,轻车熟路来到一间紧闭的休息室,解开密码锁走了进去。
这间休息室的隔音非常好,门一关,外面的鼓点声全都听不见了。
姜晚在沙发上坐下,随手拿起桌面上摊开的收支表看了看。
野火的开支非常大,毕竟养了一大批人,除开店租和成本那些,每个员工的福利待遇好到了极致,是其他酒吧根本比不了的。
但是最近这几个月的收益,却在逐步下滑。
姜晚挑了一下眉头。
这时,门开了又关,野火的负责人陈燕铃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。
见到姜晚,陈燕铃一点儿也没有对外时那副精干利落的模样,直接化身吐槽怪,开启了吐槽模式:
“我的天,外面那群富二代实在太难搞了!”
“尤其那位季三少,也不知道谁把他给得罪了,非要揪着我们送酒的侍应生不放,逼着人家改名字,说什么他最讨厌姓姜的,尤其姓姜的还会唱戏的,服了!”
陈燕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,接着骂道,“我真想告诉他,我老板就姓姜,还会唱戏,看他气不气!”
姜晚:“......”
原来季耀也在这儿。
倒是巧了。
陈燕铃说着说着,终于反应过来了,她盯着姜晚,噗嗤一下笑了,“老板,那季三少嘴里的人,不会就是你吧?”
姜晚懒得理她,伸出手,催促道,“东西呢,给我。”
“噢。”
没能吃到瓜,陈燕铃还有些失望,但也不敢耽误正事,弯着腰从桌子底下拖出了一个保险柜。
里面装着的既不是成堆的现金也不是什么宝贝,只是一枚小小的戒指。
戒指的造型很精妙,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。
造型逼真,连蝴蝶翅膀上的颜色都被打造得惟妙惟肖。
姜晚轻轻拨动了一下,然后将这戒指戴在了手上。
东西拿到了,姜晚连杯咖啡都没喝就准备走,陈燕铃连忙拦住她,“好老板,你行行好,留下来帮个忙呗?”
“什么忙?”
“我们野火的生意太好了,其他酒吧的人天天来拆台,害得我们跑了好多客源,要抢人,就得有个杀手锏!”
姜晚挑眉,“所以?”
“所以......我想让你上台,领一支舞!”
陈燕铃挤眉弄眼,双手合十,算盘打得噼啪响,“求求你了老板!这可是你自己的产业啊!看在钱的份上也不能拒绝嘛,对不对?”
姜晚微笑,“我拒绝。”
......
酒吧卡座里,季耀已经喝了好多杯。
他怀里搂着的短发女孩儿嬉笑着,嗔道,“季少,你刚喝了别人的,我的这杯还没喝呢!”
“是吗?”
季耀调笑着,接过酒杯灌了一大口,然后捏着那女孩儿的下巴吻了过去。
五年前的云都曾经出过一桩轰轰烈烈的大新闻。
著名画家孟文锦在家中上吊,留下遗书控诉自己丈夫姜为民出轨成性、草菅人命,为了钱财制造各种不实的假新闻,造谣抹黑季家家主季业鸿!
新闻一出,全城轰动!
无他,因为这次新闻里的人物实在太有名气了!
季家家主季业鸿,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!耳熟能详的知名企业家,慈善家!
孟文锦,曾被誉为最年轻最有灵气的著名画家,笔下的画,无论是构图还是立意,都是一个绝字!
可这些加起来,都没有那封遗书里控诉的内容来得更劲爆!
因为姜为民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记者!
他以笔为刀,敢说,敢写,甚至因为他太敢了,还曾被人下过几道暗杀令!
他以一己之力,帮上百个苦求无门的人讨一个公道,小到被拖欠工资的工人,大到其他需要帮助的人!
没有证据那就去挖!
再挖不到那就深挖!
乔装打扮,深入虎穴,直到将一桩桩的真相送出水面!
就是这样一个人,在当时一度成为了很多人眼里的偶像和英雄!
可这一次,偶像的滤镜破碎了。
原来英雄只是为了钱。
原来他曾经的那些新闻稿,全都是假的!假的!
一夜之间,姜为民从万人追捧到万人唾骂!
可能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名声臭了,不知道躲去了哪里,之后再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。
有传闻说,他卷了钱带着新欢逃出去了,现在依旧过得有滋有润......
程铮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,因此这个案子很快就结了,几乎没什么人再去过问。
直到有一天下班回家,他被人堵住了去路。
堵他的那个人,是个才刚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,漂亮到惹眼,带着满脸不服输的倔强,用明明颤抖却极力强忍的声音跟他说——
“我妈妈不是自杀的,她是被人活活勒死的。”
“遗书是伪造的,那不是她的字迹。”
“我爸没有新欢,也没有卷钱跑,他死了,被季家人害死的,除了凶手,没人知道他的尸体在哪里......”
那是十八岁的姜晚。
稚嫩,天真,不堪一击。
程铮记得自己当时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回她,“可是你没有证据。”
那时候的姜晚定定看着他,没有程铮想象中的崩溃和歇斯底里,也没有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求他帮帮她,再查一查这个案子。
她只说了一句:
“我会找到证据的。”
说完她就走了,那眼神,有种搏命的狠意。
程铮眼皮一跳,急得一把抓住她,“你要做什么?”
十八岁的姜晚一点点挣脱他的手,眼里有泪却没有滚落,反而大笑着,如同立誓一般,“我会找到证据的,一定。”
那之后,他听说姜晚出了国。
程铮想着,等时间冲淡一切,或者小姑娘自己想开了,总会慢慢接受这个现实的。
可姜晚那天说的话,一遍遍在程铮脑海里盘旋。
在又一个失眠的夜晚,他静坐良久,最终还是伸出手,重新翻开了那本落了灰的卷宗。
只可惜,五年过去,一无所获。
程铮苦笑着揉揉脸,又点了一根烟。
在他脚边,已是满地的烟头。
......
回到家之后的姜晚第一时间上网搜索拍卖行的信息,果然,网上已经有风声了。
但就如程铮所说,这个拍卖行非常高端,高端到只邀请特定的人,除此外,其他人根本别想混进去。
更别提那高昂的起拍价,完全就是上流权贵们的游戏。
姜晚定定看着页面上的一张偷拍图,图很模糊,拍摄者也只拍到了红布遮盖下的隐秘一角。
但姜晚一眼就能认出来,这是她妈妈的画。
《望月台》,望月台,外人总觉得有多高深莫测,乐于各种揣测画作背后的深意。
但其实那副画并没有太多的含义。
姜晚关了电脑,进了浴室。
五年前,孟文锦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个讯息,除了那封被人伪造的遗书外,还有一样藏起来的东西,是留给姜晚的。
只可惜姓季的那位慈善家派人闯进他们家,大部分值钱的东西被抢了,房子也被烧得干干净净。
以姜晚对自己妈妈的了解,那东西很有可能就藏在她画的那些画里。
所以这拍卖会她一定要去!
这幅画,她也必须得夺回来!
姜晚吐出一口气,躺进了放好水的浴缸里。
热气氤氲,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,一整天的疲惫慢慢褪去。
姜晚闭着眼睛,不知不觉间,她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是她的童年。
那是一个无比寻常的夜晚,不是节日,不是纪念日,但那天的月亮又亮又圆。
那时候家里还没有收养妹妹姜星。
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,围着小火炉煮茶烤板栗。
姜为民有一手绝活,一把茶叶,一杯牛奶,他能煮出非常好喝的奶茶!
那时候年幼又爱喝奶茶的姜晚总是双眼放光,一脸崇拜!
“哇爸爸你好厉害!”
直到后来有一次,姜为民鬼鬼祟祟,偷偷把外面买来的奶茶倒进小锅里,被姜晚抓了个现行!
她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好多年!
“爸爸,你个大骗子!”
那时候的姜为民哈哈大笑,一把将年幼的姜晚扛在肩头,在月色下奔走,朗声道,“小月亮,坐稳咯,爸爸带你摘星星去,好不好?”
姜晚一下就忘了奶茶的事,甜甜应声,“好呀好呀!”
父女俩疯玩一阵,上蹿下跳跑得满脑门都是汗。
孟文锦在一旁看得发笑,“两个泼猴儿。”
大泼猴一听,站住了脚步。
小泼猴儿和他对视一眼,笑得咧嘴。
然后统一阵线朝着孟文锦发起攻击!
“老婆看招!”
“妈妈看我!”
那天的最后,父女俩个一人挨了一巴掌。
姜为民还摸着脑门说了句,“香的,嘿嘿。”
“......”
孟文锦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,又怕他爽到。
最后她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走了,罚这不要脸的睡书房。
进屋的那一刻,小小的姜晚贴着妈妈的脸,想起最近看完的那本童话书,指着天上的圆月问,“妈妈,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?”
孟文锦笑着反问,“宝贝,你觉得有吗?”
“我觉得没有。”姜晚小大人般摇头,“那只是故事里的。”
孟文锦没说什么,可是几天之后,一幅画挂在了姜晚的床尾处。
是那晚的月亮。
以及月亮深处,那孤寂又清冷的嫦娥仙子。
年幼的姜晚认认真真地给这幅画取了个名字,叫——望月台。
......
浴缸里的水已经冷了。
透心的冷。
姜晚没有起来,任由身体一点点滑落,直到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,她都没有挣扎,哪怕一下。
好想你们啊。
好想你们啊。
多少次她都想直接放弃所有,就这样不管不顾,一了百了,等着和她的父母团聚。
她想再回到那个时候,想再看见爸爸透着傻气的笑,想看看妈妈温柔又藏满爱意的眼眸。
可是回不去了。
姜晚闭着眼,耳朵里是灌进来的水,周遭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开,直到那哐哐哐的声音越来越大。
哗啦一声。
姜晚从浴缸里坐起身。
这回听得更清楚了。
有人在砸门。
赵威武勾着季耀的背,揶揄道,“我说季三少爷,你又要跟我抢?我都让你多少回了,这回你让让我不行吗?”
季耀的脸色很难看,可这些人只以为他在生之前的气。
有个小跟班讨好似的说了句,“三少肯定是被黎园那个戏子给气的,那戏子叫姜什么来着?三少可说了,这辈子都不想和姓姜的打交道!”
赵威武看向姜晚,顺势问了句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姜晚慢悠悠道:
“不巧,我姓姜。”
“叫姜晚。”
四周安静,这一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,哪怕脑子不够灵光的,也吸了一口气!
原来这就是那个黎园戏子?
一众二世祖们的视线在姜晚和季耀身上徘徊了两圈,最后又落在姜晚那张脸上。
怪不得能让季耀三天两头往黎园跑,铆足了劲儿各种追求!
换谁谁能不心动?
赵威武差点吐血,好半晌后才干笑一声,讪讪道,“我开玩笑的,开玩笑的呵呵。”
就算是一群二世祖,各自之间也有等级的。
他们的家族势力加起来捆一块,都比不上季家的一半!
平时聚在一起勾肩搭背嘻嘻哈哈,什么都好说,但又有哪个头铁的真敢去得罪季耀?
赵威武缩着脖子缩了回来,再也不敢吭声。
季耀忍无可忍,喝了句,“你们可以滚了!”
眼看季耀是真的发怒,其他人再也不敢嘻哈,各自找了个借口溜得飞快。
一时间,这安静的巷口,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姜晚照样没给他好脸,转身就朝外面走。
季耀快步追上前,下意识捉住了姜晚的手腕。
“松开。”
和昨天傍晚时分一模一样的口吻,冷淡的,漠然的,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季耀咬了咬牙。
不松!
他就不信姜晚还能扇他一巴掌!
姜晚确实没有动,她只笑了一声,带着点点嘲讽和嫌弃的意味,然后一句话,让季耀脸色惨白。
“你好脏啊。”
喝了一晚上的酒,他那白色的外套上有很多褶皱,有酒液,还有好几枚鲜艳的唇印。
这是他们之前玩游戏的时候,搂搂抱抱蹭上去的。
除此外,玩得开心时,他和身边的几个女伴接吻喂酒喂水果,纸醉金迷。
季耀想要反驳,却被姜晚打断。
“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?”
怎么会不记得呢。
那时候的姜晚说,她不喜欢玩玩。
季耀被她气得暴走,又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,折返回去,主动低头,说要追她,以不玩玩的认真态度。
但是说完这句话还没几天,就变成了现在这样。
季耀剩下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,酒意早就散了大半,看着姜晚冷静又疏远的眼神,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摄住。
姜晚摇了摇头,挣脱了他的手。
意思是:你出局了。
季耀浑身一僵,再回过神时,姜晚已经走出了老远。
他大步追上前,却又不敢再拽她的手。
季三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煎熬和懊悔。
“别走,再给我一次机会,姜晚......”
他情愿看见姜晚和之前那样拒绝他的心意,都不想和她划清界限形同陌路。
“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。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,你让我往南,我绝对不往北!”
“姜晚,我对你绝对真心,我可以发誓!”
季耀被激得眼睛都红了。
“我要怎么做,你才能相信我?姜晚......”
季耀从来没那么卑微过。
喜欢就是喜欢,喜欢又不丢人。
他就是对姜晚一见钟情!
这些感受,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,所有的傲气在喜欢面前都不值一提!
季耀后悔了。
他恨不得回到昨天傍晚,在姜晚扇他那一巴掌的时候,赶紧把右边脸也凑过去,只要她开心,他有什么不可以!
季耀追了一路,也念了一路。
直到姜晚都到家门口了,开着钥匙要进门,季耀就像条被人遗弃的狗一样站在外面,想进又不敢。
姜晚砰一声就将门给甩上了。
外面的天早就亮了。
姜晚熬了一晚上,困意上涌,简单洗漱了一把就上床补觉。
至于门口的季耀?
让他凉快着吧。
姜晚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两点。
醒来的时候有些饿,她顺手点了个外卖。
二十分钟后,外卖小哥气喘吁吁爬上三楼,冷不丁看见门口蹲着一个跟狗样的人,吓了大跳。
“不是哥们儿,你蹲这儿讨债的吗?”
季耀头都没抬,仍旧蜷缩在墙角。
直到姜晚打开门接外卖的时候,他立刻抬起头,红着眼睛略有些期待的看向姜晚。
姜晚连扫都没扫他一眼,把他当成了空气。
季三少心痛得厉害,嗓音沙哑,委委屈屈地喊了句,“晚晚......”
姜晚接了外卖,礼貌性冲着外卖小哥笑了一下,“谢谢。”
然后关上了门。
季耀目光黯然,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。
这一整天,姜晚都没有出门。
黎园那边没有安排她的戏,班主给她发消息,说等下个月才会给她安排演出。
姜晚毫不在乎,顺手就拟了一份辞职信。
之前她是通过裴烬直接去了黎园,去的当天也有办入职的手续,按照流程,是该有始有终。
姜晚敲好了辞职信发过去,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。
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啊。
不知道季三少他还在不在门口?
姜晚慢悠悠踱步去厨房,从冰箱里翻出一把有些发蔫的小青菜,又切了块年糕丢进锅里煮。
冷水逐渐沸腾,咕噜咕噜冒着泡。
等吃完这一碗青菜年糕汤,姜晚收拾好厨房,提起那一袋垃圾准备拿出去丢。
门开的时候,照亮了昏暗暗的走廊,也照亮了墙角蜷着的人影。
大雨滂沱,气温骤降,夜里好冷。
季耀都快被冻死了。
他却一直没有走。
听见开门的动静,季耀委委屈屈地看了姜晚一眼,他身上那件五位数的白色外套已经被他脱掉丢了,脖子上的口红印也搓了个干净。
差点搓掉一层皮。
瞥见姜晚手里的垃圾袋,季耀立刻抢过来,讨好道,“给我,我拿去丢!”
“不用。”
姜晚没松手,两人的力道一拉一拽,哗啦一声,垃圾袋破了!
满地狼藉。
季耀整个人都僵住了,他甚至不敢去看姜晚的脸色,想也没想就蹲下来用手收拾着。
季少爷养尊处优,是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这双手金贵的很,从来就没干过什么活!
可是今天,他用这双手来捡垃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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