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清早长街热闹非凡,上到七八十老者,下到四五岁小儿皆挤在两侧,留出宽阔大道,一伍绵长的车马正缓缓通过。

“冉大将军也要迁来了?”有人问。

“想是又打胜仗了吧,过会子赏赐的告示就出来了。”毕竟,能住城南长街的贵族哪个不是功勋赫赫。

有三两贵勋少年嬉笑着,刻意纵马而过,带起的风掀起帘子,便可一窥姑娘们的娇美容颜,引得随车伺候的丫鬟惊声尖叫。

为首的俊美少年踏马纵身到队伍前头,与冉三公子说笑几句,掉头与同伴恣意驰骋。

大越民风开放,这种无伤大雅的把戏在贵族阶层算作一种风雅轶事。民间有文人写诗讽刺被挖去眼珠子,再没人敢批评,遂逐渐成为一种潮流。

年轻的贵族们以这种方式结识,曾成就几段姻缘。

“是德王世子!”有人指着其中最出挑的少年。

德王世子与冉四姑娘有指腹为婚的姻缘。

就在众人感叹这段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时,一匹枣灰色老马极快冲出队伍,冲进侧边人群中,一时间尖叫与惨叫爆炸开来。

其后系绑的马车跟着剧烈摇晃,甩出个十三四岁的黄毛小丫头来。

小丫头屈膝伏在地上,杂草般的发挽作一个高高的髻,插着根素银簪子。窄袖耸到肘部,露出的细细小臂上有一痕明显的淤青。

大概是冉家善待下人,叫这小丫鬟一同坐车。丫鬟甩下来了,姑娘还在马车里,大概花容失色了吧。

看热闹的众人将目光投向失控的马车,全然漠视世子的黑色大马驰骋而来。

耳边传来尖利的马儿嘶鸣声,摔下马车来的冉子岁只觉天色忽然暗淡下来。一抬头,只见两道马蹄悬在头顶,世子的脸上挂着之前的风流浅笑。

冉子岁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,这是什么操作?开局就惨死!

“主人呀——”系统二妞在她脑中大喊后,只好认命:“又要死了。”

看来,这新主人和重生多次都不能改变命运的原主一样,无能。

尖叫声再起,她的脸上溅扑来一片温热的湿意,有重物轰然倒地,马上的世子惨叫着摔飞出去。

其他少年勒马,愕然望着地上的黄毛丫头支撑着一柄染血长刀站在血泊中,脚边是被斩掉的马头,还在“扑哧”喷血。

大难不死!

还好工具箱里有原主多次重生积攒的武器,危急时刻倒很给力。

系统松了口气:主人还活着,呼!

冉子岁也放松下来,眸色冷下来,目光移向才爬起来的德王世子。

她本是c市黑老大的女儿,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,洗心革面,决定用知识改变命运——复读,参加高考!

捡起书本,只要学不死,就往死里学!

高考前夕,在小区附近的24小时图书馆刷题到凌晨。不想,回家路上,被一蒙头的黑衣大汉的一榔头敲死。

真气啊!再过六小时,她就可以参加高考了!

更气的是,睁开眼时竟到了这听都没听说过的大越......的街上的一辆马车里。

这身子的原主是冉大将军的第九个女儿,死了生母的庶女。因是大将军酒后宠幸夫人院里洗脚婢后得来的女儿,被视作耻辱。兄弟姐妹们排挤,连家仆也不把她当回事,在府里过得连下人都不如。

幸运的是,她不是一个人来的。

不幸的是,陪她来的不是人,而是无形的系统二妞。这系统相当不要脸,忽视她的人权,趁她闭眼逃避现实时,强行与她绑定:“尊敬的主人,您好。‘天道好轮回’系统二妞为您服务,邀请您完成‘逆天改命计划’,别太快死掉哦!”

“逆天改命计划”即改变大越冉大将军府冉子岁早死惨死的命运,不仅要活得久,更要活得好。

原主重生多次改命,皆失败告终。这才落到她身上,算是给她再活一回的机会。

记忆资料里,原主死过很多次,皆被人害死,死法包括但不限于淹死、毒杀、喂狗、扔去乞丐堆凌辱......

被德王世子的马踩死,不是第一回了。

原主重生多次,最久活到这时,可惜再没机会重生了。

“竟砍世子爷的马?!这丫头找死呐!”围观的百姓为黄毛丫头捏了把汗。

“听说世子爷脾气不好,德王都拿他没办法呢。”

“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!”

失控的马车已被拦截,一个老嬷嬷带着一更小的丫头才匆匆赶来。

小丫头桃桃吓得直哭,辛奴老泪纵横,左右查看冉子岁是否伤着。“若姑娘伤着,老奴怎么对得起丑姨娘哦!”

围观百姓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黄毛丫头竟也是冉家的姑娘。窃窃私语着传言夸张,冉家姑娘不见得个个都好。

队伍停了下来,三公子冉子铭打马掉头来查看。几只冉家姑娘的马车帘子悄无声息地掀开条缝来,静窥事态。

德王世子被搀扶着起来了,一看搀扶自己的竟是灰衣平民,一把推开,自己再次摔倒。

他的腿摔断了,无法靠自己站立。

“哪来的贱人也配扶本世子?”

冉子铭眉心紧皱,眼中闪过愕然,亲自下马搀扶德王世子。德王世子冷哼一声,任同伴来搀扶。

本是风流雅事,马被砍,自己也摔断了腿,当真狼狈至极。而这狼狈还是与自己有婚约的冉家人给的,自然再不肯给冉家好脸色。

作为嫡次子的冉子铭头戴束发镶玉紫金冠,穿着棕绿祥云窄袖骑装,腰系五彩攒金吉祥佩,脚登青缎白底踏云靴,华贵隆重若神人。

父亲浮屠关大胜,升镇国大将军,举家从城南迁到贵族云集的城北长街新府邸。此等喜事自然值得隆重些,大哥随父亲征战,他作为嫡次子走在队伍最前头,代表的是冉家的面子。而他这庶妹大庭广众下得罪德王世子无疑给冉家脸面上抹黑。

“丢人现眼的东西!还不快给世子赔罪。”冉子铭压抑着怒火,尽量冷静地低声命令道。若在府中,定将这不成器的东西用家法打死丢出去喂狗。

冉子岁立刻丢刀下跪,眼泪在大大的眼里闪烁,强忍着没落下来,清软的声音带着抽泣:“岁岁生来低贱、贪生怕死,无意砍了世子爷的马,岁岁愿做牛做马向世子爷赔罪!”

“冉家姑娘竟卑微至此?为了一匹马又哭又下跪的。”百姓小声交谈起来。

“一看就是庶出的姑娘,自然惹不起世子爷。”

“高门大户哪个不宣称着不分嫡庶,冉家都这样,更别说其他了。”

“德王世子脾气果然不好,好歹与四姑娘有婚约,这样较真,把四姑娘的面子往哪里搁?”

闻言,德王世子脸色更难看,却不好发作叫百姓再抓住话柄。咬牙硬挤出个笑来,“都是一家人,犯不着为个畜牲伤了和气。”

冉子铭拿眼狠狠剜过冉子岁,赔笑道:“世子说得对,畜牲就是畜牲。已备好车马,请世子先去医治,改日定登门赔罪。”

很快,德王世子被接去医治,往人群里洒几把银瓜子图几句吉祥话。队伍再次动起来,只留一大滩未凝固的马血。

待冉家车马全进了新府邸,女眷们款款下车,好奇地打量四周,大门“砰”的一声猛然合上。

一颗黑红的球扔了过来,滚到众人面前,留下一痕血迹。

“啊——”姑娘丫头们惊声尖叫,嬷嬷们捂住自家姑娘公子的眼,胆小的姑娘晕了过去。

这是冉大将军的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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